弥陀殿琉璃脊饰与匾额
大雄宝殿 李建莉摄
“五绝”耀世 古韵风华
朔州,南西北三面环山,处于内外长城间。特殊的地理位置,使得这里南来北往的交通线路并不算畅通。但为了那座以“五绝”耀世的金代遗构——崇福寺,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出发了。
我对崇福寺的粗浅了解得益于好友艳华。自小生活在朔州老城,崇福寺就是她童年回忆的背景板。弥陀殿顶与真人无异的琉璃武士孔武有力、被日本人掠夺以致塔刹与塔身至今遥遥相望的北魏千佛石塔……每每讲起崇福寺,她美丽的大眼睛中总仿佛有星星在闪耀;而在这动情的讲述中,崇福寺也渐渐在我心中扎了根。
火车一路向北,车窗外是黄色与绿色交织的美丽田野、大山连绵时而清晰时而朦胧……不知不觉,朔州已在眼前。
就在朔州老城,崇福寺闹中取静、偏居一隅。作为我国现存三大辽金佛寺之一,过往的它一直是个低调的存在,当地人称“大寺庙”。大寺庙始建于唐,辽、金、明、清屡有扩建、修葺。五进院落,布局主次分明、井然有序;中轴线上的五重大殿,各有看点。不过多数人来这里,冲的还是那座建造于金皇统三年(1143年)的弥陀殿。琉璃脊饰、隔扇窗棂、殿额巨匾、塑像背光、殿内壁画,都是金代原物,“五绝”荟萃一殿,是881载悠悠岁月的记录、是文化交融的体现,也是古人非凡创造力的展示。
远远地,便看见了崇福寺朱红色的外墙,似曾相识的感觉。拾级而上入山门,经金刚殿、钟楼、鼓楼、千佛阁、文殊堂与地藏堂、大雄宝殿,一走直到弥陀殿、观音殿,淅沥的秋雨中,我一步步穿越“时光隧道”,走过辽、金、明、清……在千年的时光流转中,探寻古建之美、之巧,感受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厚重与博大。
弥陀殿前久久驻足,檐下古朴庞大的斗拱、殿顶灵动的翘角飞檐,使这座面阔七间的建筑看起来既雄浑又不失雅致。殿顶琉璃以绿色、黄色为主,历经风雨,色泽依然饱满艳丽,拥有涤荡人心的美。正脊两端,高3.2米的鸱吻和谐呼应;脊刹两隅,两位奔跑的武士栩栩如生……看得人如痴如醉。
秋雨绵绵,殿前松柏的绿意更浓了。偶有秋风吹过,檐下满挂的风铎叮咚作响,余音缠绕。站在台基之上,静静仰望檐下一方竖匾。虽感硕大,但知其高4.2米、宽2.7米时,还是不免发出惊叹。此匾也是我国现存金代最大的华册式牌匾。匾上“弥陀殿”三字,笔力遒劲;大定二十四年的字样,是大殿建造年代的有力佐证;以往修葺记录的留存,则为世人研究历史变革提供了依据。
弥陀殿的雕花窗棂亦是一绝。一根根木头、一朵朵木花、一扇扇木门,轻盈通透;轻轻抚摸,是光阴的痕迹。仔细分辨,花纹样式多达15种——钱纹形、雪花形、菱花形……形制规整、雕工繁复。能让这平凡的木头绽放如此鲜活的生命力,不得不赞叹古代匠人出众的智慧、丰富的想象和精湛的技艺。
弥陀殿内幽邃高阔,听过讲解方知减柱移柱造的奥秘。三尊主像神圣肃穆,俯瞰着芸芸众生;身后背光直达殿顶,藤条编制作架、镂空泥塑彩绘而成,巧夺天工、瑰丽堂皇。佛台两端身高6米有余的护法金刚,倾斜而稳健地站立近900年,身前飘带和手中兵器、身后衣襟巧妙地起到了支撑与平衡的作用,每一处细节都独具匠心。可惜光线昏暗,此行没能细细端详满堂气势恢宏的壁画,为这趟“金代文化艺术殿堂”之旅留下了遗憾。不过听着讲解,依然能感受到327平方米壁画所带来的震撼。
依依不舍告别之际,我与艳华微信视频。“你在大寺庙?”接通的瞬间,她便一眼认出了这个魂牵梦绕的地方,接着兴奋地说道:“真好!”异乡打拼,日子忙碌烦琐,她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家乡了。这个“好”字意蕴良多,有与大寺庙重逢的喜悦、有对家乡越变越好的点赞。在山西这片土地上,古建浩瀚如星辰,它们或隐于闹市、或藏身山间、或立于乡村,与生活在此的父老乡亲彼此相伴、守护。因而,在艳华眼中、在每一个山西人眼中,这些古建并非什么古迹或者景区,那是根脉、是乡愁、是生活,也是永远的牵念。(李建莉)
“朝元”奇绝 何以“封神”
在山西芮城,永乐宫静谧地屹立于岁月长河之中,仿佛一位智者,默默诉说着千年的故事。而我,再次踏上这片圣地,探寻那被誉为“东方画廊”的永乐宫壁画,特别是那幅令人震撼的《朝元图》,它究竟何以“封神”?
踏入永乐宫,一股历史的厚重与艺术的芬芳扑面而来。三清殿内,光线柔和而神秘,仿佛将时间定格在了那一刻。《朝元图》,这幅元代壁画巨作,便在这里静静铺展,等待着每一位访客的凝视。
画面中,近三百位道教神祇栩栩如生,他们或威严庄重,或飘逸灵动,各自独立却又相互呼应,构成了一幅宏大的朝拜场景。这些神祇,从表情到服饰,无一相同,细腻入微的刻画让人惊叹不已。他们或若有所思,或耳语相向,或怒目圆睁,仿佛下一秒就能从画中走出,与我们共话天地。
我仔细端详着壁画中的每一位神祇,试图从他们的面容、服饰中探寻与电影角色的相似之处。白虎星君的威猛魁梧,与殷寿的形象不谋而合;那位头戴凤冠的女性神祇,其华丽与端庄,正是姜王后的完美写照;而天蓬大元帅的狰狞与传神,则让殷郊三头六臂的样貌跃然眼前。这些细节的巧妙运用,让电影与壁画之间产生了奇妙的共鸣。
随着深入了解,我得知永乐宫壁画不仅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,还蕴含着深厚的道教文化内涵。它探索了宇宙自然规律,表现了道教“万物归元”的思想;同时,通过吕洞宾、王重阳等人物的传记故事,传递了道教惩恶扬善、扶危济贫的宗旨。这份对人性的深刻洞察和对世界的独特理解,让永乐宫壁画更加熠熠生辉。
1956年,出于治理黄河的需要,决定修建三门峡水库。由于永乐宫原址恰好位于水库的计划淹没区内,国务院特批对永乐宫进行迁移保护。
这样一个浩大的工程,在中国史无前例。建筑的搬迁还相对容易实现,但壁画的揭取当时在我国无先例可循。况且,永乐宫壁画当时已经有700多年的历史,粘力大减。“泥皮土墙一碰就碎,一时间难倒众人”。当时,我国正处于经济困难时期,“洋专家”请不起,我国“土专家”决计自力更生。
鉴于各殿墙壁几乎全部是作画之处,每面墙壁都由数十平方米的壁画连接成一体,如果整壁揭取,面积太大,必然导致壁画的破碎。经过周密研究,人们确定了完整的永乐宫搬迁方案,即临摹、揭取和修复三步方案。
为了保护壁画、不触碰壁画,永乐宫壁画的临摹就用了将近1年时间,然后对壁画进行揭取、包装和迁运,并对宫殿建筑进行编号、拆除,将它们运送到25公里以外的新址处。
为防止壁画在路上受颠簸遭损坏,专家们拉上手推车,在壁画的必经之路上先后做了4次试验。“推着车稳稳地走,去一趟下来要用7个小时,今天去了明天再回来。”最终,大家摸索出了将轮胎气压降低、车速减慢,才能使震动减到最小的经验。后来,人们使用汽车前后运了400多趟,才将壁画安全送达。
最后,又耗时将近4年,才完成全部壁画的加固和复原。永乐宫搬迁开创了中国壁画整体搬迁的先河,并创下了多个之“最”。搬迁壁画面积最大,达1005.68平方米。留存手写资料最多,有20000余页。搬迁建筑占地约15公顷,搬迁建筑构件重达10吨,而项目骨干人员年纪较轻,平均不到30岁。
然而,正是这份对艺术的执着与坚守,让永乐宫壁画最终得以在新的家园重新焕发光彩。当我凝视着那些历经沧桑却依然栩栩如生的壁画时,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。
当我依依不舍地告别永乐宫时,心中充满了对这片艺术殿堂的无限眷恋。永乐宫壁画何以“封神”?我想,这不仅仅是因为它精湛的艺术技艺和深厚的文化内涵,更是因为它能够跨越时空的界限,触动人们内心深处的情感与共鸣。(王荔)